颜料会馆初现端倪

Pigment Guild Hall Beginning to Take Shape
DUAN Zhi-mei

近日， 在报刊上看到北京有个颜料会馆时非常惊喜， 于是动手查阅与会馆有关的书籍资料，在已故作者李华所著的《明清以来北京工商会馆碑刻选编》[^[1] 简称《选编》， 后同）中称，“会馆是一种地方性的同乡组织”，“在于‘以敦亲睦之谊，以叙桑梓之乐，虽异地宛若同乡’”。“到清末为止，北京共有大小会馆三百九十二处”，“这近四百处会馆当中，约占百分之八十六左右为供应各地封建士大夫进京应试解决食宿问题而设立的，有的就直接称为‘试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以地域署名，如浙绍会馆、安徽芜湖会馆等。明清时期，实行科举取士，每到会试期间，众多的举人来至北京，寄宿于同籍贯的会馆中。故而少有以商品命名的会馆，今媒体报道了颜料会馆的存在，且以商品为冠名，加之颜料又与油漆（涂料）须臾不可分开，对它的兴趣油然而生。

在《选编》中，收录了颜料会馆5块石碑的碑刻（见图1），对了解颜料会馆的历史，提供了重要资料。由以上碑文得知颜料会馆的大致沿革，它建于明代中后期，最初名为平遥会馆，是平遥的颜料、桐油商人在北京祀神祭祖、聚餐演戏之所。历经康熙十七年、乾隆六年、嘉庆二十四年和道光十八年多次修缮，特别是嘉庆年间修缮后，颜料会馆“磩陛森严，金彩辉煌，盖旧制依然也，而气象迥异矣。”

一座平遥颜料行业会馆能历经数百年而不衰，一是明清时期晋商的实力， 二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乾隆、嘉庆时期， 是清朝经济发展到鼎盛时期，北京作为帝都，新建或修缮宫廷、庙宇，达官贵人修葺楼台院所等，需求大量油漆材料，颜料会馆就成为主要的供应商。北京作为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带动工商业也十分发达，“前门外一带，商店林立，游人顾客，车水马龙，人群来往不绝”，有商业头脑的晋商，不失时机地抓住了这个商机，兴旺发达数百年。

鸦 片战争之后，直到清末民初，由于外国资本主义的入侵，北京的封建经济结构开始逐渐解体，加之中国国内资本主义工商业开始萌芽发展，各行各业的资本家纷纷要求成立同业公会，以求保护他们的利益。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冬，成立了“京师商务总会”，自此之后，各行各业相继成立了同业公会。会馆的命运走到尽头，落下了帷幕，完成了历史使命。

今天我们看到的颜料会馆（见图2），是经北京天街集团出资修缮，于2010年完成的，它坐落于北京前门外，现东城区青云胡同与北芦草园胡同交界处，是三里河综合治理范围之一，沿河两岸恢复了18座会馆（见图3），再现小桥流水、亭阁、茶肆京城历史风貌，已成为游人新的打卡地（见图4）。

修缮后的颜料会馆主体建筑为戏楼，为悬山式木结构，面积为350平方米，内有戏台、观众厅、楼上包厢等设施，可容纳80～100人（见图5），目前作为文化艺术演出用。戏楼东侧是一个小的院落，占地面积255平方米，有3座平房共约80平方米，目前空置，可作办公、展出用。

使人感到遗憾的是， 目前还缺乏会馆前人日常活动，特别是贸易经营等方面的档案资料，难以还原历史的原貌。但可以确定， 其经销的产品主要是桐油、亚麻油和天然的矿物颜料及少数进口颜料（清末民初时期）。这些天然颜料的名称与今日颜料的名称大相径庭，主要成分更是不详，因而寻觅整理一些古时常用的颜料^[3-5]， 列于以下， 便于今时对照参考，则是顺理成章之举。

一、红色颜料

（1）朱砂（银珠、丹砂）。作为珍贵的红色颜料，它应用的历史非常悠久，是汞与硫磺天然的化合物。

在明代科学家宋应星所著《天工开物》^[2]中对人工制造朱砂的方法有详细的介绍，因汞又称水银，故产品又称之为银朱。古代道士炼丹制造长生不老药，即按此法行事。

它的主要成分是硫化 汞（HgS），色泽艳丽，耐久，有毒。

（2）红土子（铁红）。它是人类应用最早、最广的一种红色颜料，在发现的万年前洞窟中的壁画或山崖岩画中皆有它的身影。

因产地与结构的差异，可以呈现由红—黄—褐不同的色相，它的主要成分是三氧化二铁（Fe₂O₃），价廉、稳定、耐火、无毒。

二、黄色颜料

（1）雄 黄（石黄、鸡冠石）。由橘黄色颗粒状天然矿石磨细制成，色相呈黄—橘黄。主要成分是硫化砷（AsS），有毒（端午节，饮雄 黄酒以驱虫、蛇。）

（2）雌黄。与雄 黄矿伴生产于矿山阴面故曰雌黄。主要成分是三硫化二砷（As₂S₃），色浅，呈柠檬黄色。古人也用于涂改错字，效果甚佳，引申为“信口雌黄”。

（3）赭石。是氧化铁系家族的一种，因矿石结晶、地域、水分及杂质的影响，其色相由黄一棕黄一黑变化。主要成分是水合三氧化二铁（Fe₂O₃·3H₂O），产量大、价廉、稳定。

（4）铁黄。也是铁系颜料的一种，遮盖力强，耐久，色相由柠檬黄色一橙色。主要成分是碱式氧化亚铁［FeO（OH）］。

三、蓝色颜料

（1）普鲁士蓝（铁蓝，巴黎蓝）。是在1704年被普鲁士炼丹师狄斯巴赫偶然用胭脂虫水，和铁矾、苛性钾处理时得到了蓝色颜料，它着色力、遮盖力很强，耐久。它的主要成分是亚铁氰化铁［Fe₄（Fe（CN）₆）₃］。

（2）群青（佛青）。由石蓝矿加工成的蓝色颜料，称之为佛青，呈美丽特有的蓝宝石颜色，价格昂贵。19世纪有了人工合成群青的生产，它耐候、耐热，色泽艳丽清新，非其他蓝色所比拟。由高岭土、纯碱、硫磺等混合煅烧制成，可用分子式Na₆Al₄Si₆S₄O₂₀表示。

四、绿色颜料

（1）石绿（绿青、铜绿），《本草纲目》指“石绿，阴石也，生铜坑中······绿久则成石，谓之石绿。”是铜的化合物，主要成分是碱式碳酸铜［CuCO₃·Cu（OH）₂］。

五、白色颜料

（1）铅粉（韶粉，胡粉）。因广东省韶州出产的铅粉，质量上乘，故名韶粉。古法生产铅粉已有两三千年历史，在《天工开物》中有详细的描述。古代妇女用作面部装饰，久用之发青即已中毒。

历经千百年壁画中的人像（或佛像）面部多呈灰黑色，系因受空气中含硫气体的侵蚀，成为硫化铅（PbS-黑色）所致。

在没有其他白色颜料之前，它是涂料行业唯一应用较早、量大的白色颜料。它的主要成分是碱式碳酸铅［PbCO₃·Pb（OH）₂］，因有毒性，早已被涂料行业禁止使用。

（2）石粉（大白粉），用洁白纯正的方解石矿加工磨细而成，虽遮盖力差，因价廉易得，也被广泛采用。它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CaCO₃），现多作填料用。

六、黑色颜料

灯黑（锅烟子，黑烟子），今日普遍称之为炭黑，早在“公元三世纪魏晋时期，烧取松烟作墨已很普遍”。它着色力、遮盖力很强，稳定耐久，主要成分是碳（C）。

中国有着五千年文明史，在古代就开始使用天然颜料，也用原始手工方法制造少数颜料（如银朱、铅白、灯黑等），创造了灿烂文明。

由于历史原因，新中国成立前，近代颜料工业相当落后，仅有少量无机颜料手工生产。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各类重要颜料品种相继扩大投产，如立德粉、氧化铁红、铅铬黄、钛白粉（硫酸法）、钼铬红、锌铬红等；60年代起，性能优良的有机颜料也相继投产，如立索尔红、联 苯 胺黄、酞菁蓝等；80年代改革开放后，颜料工业更是突飞猛进，主要的白色颜料氯化法钛白粉已投入生产。目前有些颜料不仅满足了国内需求，还已大量出口（如钛白粉、氧化铁红等），我国正在从颜料工业大国的基础上向强国迈进。

古老颜料会馆的发掘、修缮与开放崭露头角，无疑它将成为中国油漆（涂料）历史长河中的一座瑰宝，放射出色彩缤纷的光芒。

参考文献

［1］李华．明清以来北京工商会馆碑刻选编［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

［2］［明］宋应星．天工开物图说［M］．曹小鸥，注．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2

［3］王世襄．髹饰录解说［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3

［4］别连基EΦ，利斯庚ИB．颜料化学与工艺学［M］．孙令衔，译．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56           

［5］朱骥良，吴申年．颜料工艺学［M］．北京：化学工业出版社，2001 

文章发表在《中国涂料》2021年12月第36卷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