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百年时空 再现涂料近代史-民国时期化工及相关行业期刊一瞥
Review of the 100-year Modern History of Coatings
—— A Glimpse of Chemical and Related Industry Journal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
DUAN Zhi-mei
1911年武汉城内一声枪响，辛亥革命结束了几千年的封建君主统治，建立了民主共和，推动了民族思想的解放和社会的变革。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帝国主义之间忙于争斗、抢夺地盘无暇东顾，给了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发展之机，纷纷投资创立各种门类的工商企业。1915年上海成立了第一家油漆厂——上海开林油漆颜料股份公司（今上海开林造漆厂前身），拉开了中国油漆工业的序幕。恰逢庚子赔款第一批留美学生毕业，于1914年前后回国报效，他们带着新的理念，进入了新兴的各行各业，为改变贫穷落后的中国贡献青春。
其中的学子之一——戴济（字汝楫）被聘为北平大学工学院（北京工业大学）教授，首开“涂料化学”课程，用化学理论改造依靠经验、传统古老的油漆工业，使其踏入现代油漆工业行列。理论联系实际首创校办工厂——“油漆研究工厂”，培养新型油漆专业科技人才。
欲知民国时期的行业状况，要借助尚存的文献资料、照片和实物等，有赖于笔者在编写《谁是近代中国涂料工业的先驱？》一文时搜集到的资料为基础，又苦苦寻觅到了一些民国时期的期刊、杂志，使我们后人有机会透过这些尘封已久、书页发黄的可贵文献，去窥视百年前油漆行业的面貌，了解他们的关注、他们的所思所想。
专业期刊是窥见行业的窗口，它会及时报道国内外新技术的发展，反映行业动态，显现生产技术水平。
1 《油漆季刊》
《油漆季刊》是国立北京工业大学油漆研究工厂的出版物（见图1），宗旨是“传布油漆业的基本知识，并介绍制造油漆应用的新方法、新机械、新原料及技师”。遗憾只找到了一册——《油漆季刊》（费府赛会号），1926年出版，系因美国建国150周年在费城举办万国博览会，中国在被邀之列，以兹纪念。时值戴济先生担任上海振华油漆股份有限公司技师，他主编了这册专刊，积极号召中国的油漆行业参加此次博览会，“正可与彼邦同业相蹉相切交换知识经验”，达到中美互相学习、交流的目的。
图1 《油漆季刊》（费府赛会号）专刊
Fig. 1 Coatings Quarterly (Philadelphia Exposition) Special
《油漆季刊》（费府赛会号）所载内容如图1所示，在近100页5万字的这本专刊中，戴济先生积极地宣传油漆对国家经济建设中的重要作用，“取金属木器而油漆之，可免腐锈之虞”“希望诸位采取些方法来扩大中国的油漆业”……
期刊将来自美国的杜赫、西沃克门两位博士提供的近100种油漆制造配方，毫无保留地公布于众，包括油漆需用的彩色无机颜料、固体与液体干燥剂和当时流行的多种油漆制造配方，如地板、家具、车辆、建筑（含水泥表面）涂料等，所载篇幅近70页，占据全刊70%之多，可见一斑。
读者一定注意到， 在《油漆季刊》中有《北京是世界观瞻所系的地方》一文，这是戴济先生借题发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盛赞“凡游历亚洲的人都一观北京为快”“北京是中国的都城、有宽大的街道”“北海颐和园是举世无俦的”而后，话题一转，“要想将这世界观瞻所系的北京振顿起来，鄙见以为须从防阻土崩木腐铁锈造成环境入手”，提请当时行政当局并警示众人，要重视日常的维护，“油漆的防阻腐锈，不下于水火保险”， 此篇与《三合土建筑物与油漆》一文前后呼应， 进一步强调了混凝土浇筑的建筑物仍须用油漆加以保护，防止内部钢筋之被腐蚀而膨胀，致使混凝土破裂酿成灾祸。
上海在1999年建设延安高架路时，涂刷了乳胶漆，成为全国第一次在水泥构件上涂刷涂料的范例，随后越来越多的工程重视起防碳化的重要性。据闻首都机场、郑州机场等处的工程，建设伊始就提出了对水泥构件涂刷涂料（清水混凝土保护剂）的要求，这是建筑工程一大进步。
《油漆季刊》对涂料行业应重视培养技能型人才问题也给予了关注。《普莱脱工业学校的创始人》一文中，对美国创办此类学校的情况作了简要介绍，因而在上海也筹办了一所“漆工业传习所”，彼时戴济先生已任“中华油色漆业协进会”总办事（秘书长），“对拟定的办学草案，建议召开协进会议时审定后施行”，具体详见1931年出版的《教育与职业》期刊（图2）。
图2 《教育与职业》期刊关于拟办“漆工业传习所”的介绍
Fig. 2 Introduction to the Plan on Establishing“Coatings Industry Institute”in Education and Vocation
2 《化学工业》
《化学工业》是民国时期中国化工学会的主办期刊（见图3），1923年出版了第一期。“1930–1936年间，戴济与吴承洛、王璡、徐名材、徐作和轮值，每年两人担任会刊《化学工业》的主编 ”，新中国成立前，先后发行了21卷45期，内容以研究论文为主，成为当时具有权威性、专业性很强的一种期刊，对民国时期的化学工业技术进步，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在国家典籍图书馆只查阅到缩微版的期刊1–7卷和12卷，后又得到友人赠送11、14和15卷，共11卷，有幸看到了许多涉及油漆方面的内容。从表1所列题目可以看出，所述内容与民国时期油漆工业的生产状况紧密相连，前期刊物重点介绍了油漆所用主要原料——松香、植物油类性能与分析方法等，中期开始有了油漆干燥方面理论性文章。20世纪20年代末则开始陆续刊载了一些西方技术性文章的译文， 如《纤维漆》《油溶性石炭酸人工树脂》等，从速、从快地传播欧美的最新技术进展。
图3 《化学工业》第15卷
Fig. 3 Volume 15 of Chemical Industry
3 《油漆试验报告》
《油漆试验报告》（图4）是上海交通大学主办《交大季刊》中的一部分，相当于高等院校的校刊。中国涂料工业由传统向现代工业转型期间，除了向欧美国家借鉴学习之外，逐渐开始了本国的研究工作。1930年政府拨款在上海交通大学建立研究所， 其中化学组重点开展油漆项目的试验，戴济先生于同年受聘于该校研究所，负责油漆项目的研发工作[1]。
图4 《油漆试验报告》
Fig. 4 Coatings Experiment Report
1933年戴济先生因故离开上海交大之后，校方又聘在美国油漆行业工作过的沈慈辉先生主持油漆研发工作。
我们收集到的《油漆试验报告》， 由于查寻的渠道不同， 内容有所差异， 于是以1936年的报告为基础， 将其他内容合并在一起， 综合后的内容如表2所示。
这些研究课题，大部分具有前瞻性， 有的则是同时期国外的热门课题， 如多元酸与多元醇制备油溶性树脂。用豆酪素研发乳液油漆，则是百年前研发水性涂料之肇端。而制备低黏度硝化棉则为20世纪30年代扩大开发硝基涂料之品种创下了先决条件。部分课题是当时油漆行业生产比较迫切的需要， 如寻找桐油之代用品──梓油， 对蓖麻油采用不同处理方提高其干燥性能（即脱水蓖麻油），期望拓展干性油的来源。
4 《工学月刊》
《工学月刊》是北平大学工学院所创办（见图5），1929年首发创刊号，截至1932年发共刊发了4期，有关涂料内容摘录如表3所示。
纵观以上获得的4种期刊资料所载涉及油漆方面的信息， 见证了百年前的中国现代涂料工业从无到有的萌芽时期。以戴济先生为代表的留学归来学子， 率先兴学办教育， 在高等学府开设“油漆化学”课程培养专业人才， 利用民族资本家创办的工厂为平台， 在原有传统生产油漆的基础上， 将国外的先进理论与经验传输到油漆行业， 经历涵盖使用了天然（Natural——植物油、松香等）、人造（Artificial——硝化棉、酯胶等）与合成（Synthetic——酚醛树脂）原料的3个阶段，逐步提高了生产技术水平。创办期刊，自主研发，抓住时机参与国外展览，扩大交流，走出去请进来（1924年邀请美国专家杜赫来华讲学），组织“中华油色漆业协进会”使油漆行业共同进步，举办“漆工业传习所”培养漆工队伍等，孕育了一些现代市场经济的元素，使得民国时期的油漆行业呈现出向上的态势，所生产的油漆，除可与国外进口的产品媲美与抗衡外，还出口至东南亚一带，受到当地用户的青睐，对提升国民经济水平做出积极的贡献。
1937年北平卢沟桥桥畔传来的邪恶炮声，使行将进入快车道的涂料行业，被日本侵略者引发的战争所破坏、扼杀，油漆工厂遭遇倒闭、迁厂和原料短缺等困境，在抗日战争期间苦苦坚持，积极支持国家抗战的需要直至抗日胜利。
1949年新中国成立，由于长期战乱，百废待兴，涂料行业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努力恢复生产，解放思想开展技术革命，积极试验新原料，采用代用品扩大生产，积极开发新产品，克服困难砥砺前行，极大地满足了国家经济建设的需要。
图5 《工学月刊》创刊号
Fig. 5 First Issue of Engineering Monthly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吹响了“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号角，在改革开放政策的指引下，经过40年涂料行业全体的努力，突飞猛进，落后于国外先进水平近半个世纪的局面得以改观，大大地缩短了与国外的差距，成为了涂料大国可喜可贺。
值此第十四个五年计划开启之时，以史为鉴，规划开创未来，坚持改革开放，借涂料大国之东风，建国百年时，期涂料强国百尺竿头屹立于东方。
文中多种文献系由田兆会、郑公劭、戴红（戴济孙女）诸君提供，在此一并致谢。
附录：人物介绍
吴承洛，1892–1955年，化学家，学会工作活动家
1915年 赴美国里海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学习
1920年 上海复旦大学任教
1921年 北京工业大学教授兼化工系主任
1928年 中央工业试验所所长
1949年 政务院财经委技术管理局处长
王 璡，1888–1968年，分析化学家、教育家
1909年 庚子赔款第一批赴美留学生，就读于里海大学
1934年 中央研究院化学研究所所长
1936年 浙江大学化学系主任
1957年 全国政协-委员
徐名材，1889–1951年，化工专家、教育家
1908年 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学习
1928年 上海交通大学化学系主任
1949年 华东工业部化工处处长
徐作和，生卒年月不详，化学家，学会工作活动家
1925–1937年 上海沪江大学（今上海理工大学）化学系主任
1952年 当选中华化学工业会理事长
参考文献
[1] 徐名材.油漆试验室之设立宗旨及现在概况[J].油漆试验报告,1934
原文发表于《中国涂料》2021年第36卷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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